”他坐直,前倾着上半身打量我,脸上不再有笑容。我大声,他更大声,
一拍桌子指着我疾言厉色:“你现在是不服了?我跟你说好了什么?
我和你有白纸黑字写着东西么?我说我给钱,但我可没说我给的什么钱!
”“我既然拿钱给你,你就识相点捡了这钱滚蛋!”我很想说点什么,
可又发现自己哑口无言。我来不及组织下一句措辞,就被他喊上来的保安架着踢出了楼。
我站在街头,看着车水马龙,把脑袋抓了又抓,
怎么都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样的脸面去面对那群工友。那二百块钱被我揉皱又展开,
最后我拿这钱买了一兜子馒头。工友见我回来,一个个招呼着围上来,
七嘴八舌说的都是一句话。——“郝少平给钱了么。”几张焦黑的脸贴在一起,
一双双原本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里,现在都闪着雀跃的光。嘴巴几度艰难的开开合合,
最后我扯起笑脸说:“先给了二百,说是先让大家吃上饭,月底,就在这个月底给钱。
”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很开心,这是我们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吃主食,饭后还奢侈的点起了烟。
有人说结钱了他生病的婆娘就有救了,有人说发了钱先给娃买件新褂子。
这明明是我们应得的钱,可现在倒像是我们在做着实现不了的美梦。我替他们编织了这场梦,
却没有让梦变成现实的能力。我辗转反侧,身旁妻子察觉到,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。
她打着手语问我,‘没要到钱吧?’不等我回答,她靠紧了我的胸膛,摸了摸我的头发又说,
‘你太累了。’我瞪着眼睛直到天边破晓。莫名的情绪驱使着我又去找了郝少平。
这是我第十八次来找他。临走前我带上了桌上的那把水果刀。才到郝少平公司楼下,
一转眼就看到了一路尾随我而来的妻子。我吓了一跳,焦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,
“你跟来做什么!快回去!”她比划了一个‘刀’,咿咿呀呀着冲我摇头。
我正催促着她回去,余光中看到有车开了过来。那辆黑车,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。
我把妻子拽到身后,眼睛死死...